涼拌最好

[老師!幫我改作業,我寫好了!]一個約莫五歲的小孩拿著黃色的作業本坐在世揚面前說道,在孩子背後,時間緩緩流動著,給人悠長安寧的感受,這時候很幸福呢!小學時,自己除了看卡通跟寫功課以外,就是午睡了!常常睡前才從窗外看到太陽飛得好高,醒來後太陽卻已經準備休息了,室內一片金黃色,讓世揚分不清楚現在是甚麼時間,是否自己不只睡了一個下午,而是睡了一天呢?那時不會感受到被未來壓迫,只是緩緩的慢慢的,在世間呼吸玩耍,今天跟明天都沒有什麼差別,除了功課沒寫完例外.

[你寫好啦!好厲害喔!]世揚說完,舉出右手摸摸小孩的頭,接過他的作業放在對弈桌上,然後再將手放進外套的口套摸索,掏出一隻紅筆,拔掉蓋子,開始幫小孩訂正作業,不一會兒,便將對的題目都打上了勾.

[好!我改完了!你對很多喔!我們來訂正其他沒打勾的題目吧!]世揚看著孩子專心思索的模樣,由衷的覺得圍棋真是不可思議的遊戲,儘管棋子的顏色只是單純的黑白兩色,卻吸引了一群大人跟小孩,每每看這些五歲到十四歲不等的小孩坐在棋盤面前沉吟苦思,或落子如飛的模樣,世揚都會想起那個國小時十分熱愛算數學的自己.

思考是人類的天賦跟本能,世揚曾經在一本書上看過這麼一段句子,就跟鳥類一樣,長著翅膀,有飛的本能,也有飛的才能,人類雖然外表看似沒做甚麼,但腦袋卻可都是拼命的轉喔!思考是人類最大的娛樂啊!希望能透過圍棋讓每個人都能享受思考的樂趣.

[老師你昨天沒洗澡喔!]孩子突然這麼說,讓世揚不知所措.

[因為老師身上有個味道啊!]

[應該是流汗的關係吧!我可是每天都有洗澡的乖寶寶喔!]世揚有點無奈,從小他就很容易流,即使在冬天也還是會出汗,甚至還會有手汗跟腳汗,所以世揚曾經跟朋友開玩笑說自己應該是北國的居民,台灣太熱了!所以才會讓他一直流汗.

[嗯!可能吧!那味道有點像我爸爸,我很喜歡.]孩子說完便又低頭訂正題目去了.

世揚望著眼前的小孩,有點不太真實的感覺,現在的小孩都這般會講話嗎?想當初大班的自己似乎不太跟人聊天,雖然玩遊戲時很瘋,頗適合當鬼,但在社交上卻顯得木訥,社交?,世揚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詞怎麼看都跟小孩沒有關係啊!

但現在世揚在棋院裡看到的中班小孩,有些聊起天來就跟大人一樣,東扯西談,從昨天爸爸在家裡跌倒聊到今天中午吃的蛋包飯的蛋皮太硬,其八卦程度完全不輸在麵店遇到的上班女郎們.

[你下班囉!]一個剛從外面上完外課的同事對正在打卡的世揚說道:[真好!你晚上有要去哪哪嗎?]

[沒吧!應該在外面吃完飯後就回家了!]世揚打完卡後,脫下脖子上掛著的名牌,放進櫃子,取出包包跟外套:[那我先走囉!掰!]

[掰!]

走出棋院,世揚眼前是一條車流量龐大的大馬路,這裡是南昌路二段的底,接著便通往羅斯福路,直走可以看見台電大樓捷運站,再過去便是台灣大學了.

[呼!]世揚捧起雙手,在手心上呼氣,好冷!剛剛在室內還沒有感覺,一出來便被日益冷冽的風吹得渾身發抖.

這麼冷的日子,吃拉麵應該很不錯吧!世揚拉緊外套,向右走,不久便來到了金門街,他轉進去,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踏著輕鬆的步伐來到一家日本料理店,招牌上寫著小島食堂,店面不是很寬敞,更早以前小島食堂本來開在金門街走進來看見的第一家店金門快炒的隔壁,座位只有外頭的三張椅子,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外帶,而後才搬到現在的位置,雖然沒有以前醒目,但相對的卻多出一些位子,兩張桌子加一個吧檯,勉勉強強可以坐下十一個個客人.

世揚透過玻璃向店內看,店長正跟一位穿著西裝的客人聊天,店長是個很健談的人,每次來吃飯,只要店內不太忙,都可以看他跟客人閒聊,雖然世揚很少跟店長聊天,但從過去的對話內容中,世揚也得知了店長喜歡看推理小說跟日劇,他喜歡在讀小說之前先看日劇,[這樣就可以在閱讀小說的過程中想像主角的長相啦!]頭上綁著頭巾的店長開朗的說.

[老闆!我要味噌烏龍湯麵!]世揚一直沒有吃過這家店的生魚片蓋飯,雖然很想點,但最近天氣讓世揚沒什麼吃生魚片的胃口,比起涼涼的魚肉,世揚更想喝一碗鮮甜甘美的味噌湯.

[好!馬上來!]老闆爽朗的聲音頓時占滿整個店面,他拉開吧檯前的透明冰庫,選出一條灰色的魚肉,切一半下來後,走向調理台,打開火爐.
世揚坐到吧檯最裡面靠著牆壁的位置,默默地從包包拿出一本小說自顧自的讀起來.

[老闆娘最近還好吧!是誰在幫她坐月子啊!]穿著西裝的客人聲音有些沙啞.

[很好啊!現在是我媽跟岳母幫我老婆坐月子.]

[是喔!那有沒有煮麻油雞啊!]

[有!不過我老婆好像不愛吃就是了!]

[那你放假要幫忙作飯嗎?]

[不用!不過我會去市場買菜,我買菜,她們作飯,應該還算公平吧!久等了!你的味噌烏龍湯麵,請慢用!]老闆的手穿過流理台把湯麵放在世揚的面前.

盛裝湯麵的碗讓世揚想到小時候在溪裡撿到的石頭,深灰色,上邊還有一個個小小圓圓的凹痕,是哪裡的溪呢?世揚已經不記得了!小學時父親假日會開車帶全家到郊外走走,雖然父母親總是默默吃飯和走路,讓世揚覺得旅行比在家還無聊,但在多年後,世揚卻開始憶起兒時發生過的點點滴滴,雖然沒什麼互動,卻在世揚腦中留下各式各樣不同顏色的畫面.

 [今天有寒流來,很冷喔!]老闆看著外頭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