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拌最好

我靠著你,你靠著我,緊貼的軀體之間有一道門,那是我們最美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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鋸齒狀的太陽在琉璃般的金紫色天花板上轉動,喀啦喀啦,不時還噴出火焰,有些消散在空氣中,有些則掉到下方的廣場,轟的一聲化作紅樹,姿態蓬勃地站著燃燒.

廣場正中央有一個座鞦韆,鞦韆上坐著ㄧ個短髮的紅衣小女孩.

[你有願望嗎?]小女孩的雙腳擺動,兩隻小紅鞋晃呀晃,如兩顆作成櫻桃形狀的鐘擺,仔細聽,似乎還有滴答滴的聲音.

[應該有吧!我算是貪得無厭了.]小女孩的模樣給世揚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但又好像從沒看過她.不知為什麼世揚有點緊張,心跳有些加速,就好像看到暗戀的對像那般,該死的!我不會有戀童癖吧!

[那你要參加嗎?贏了可以許願喔!]

[需要代價嗎?]

[算要,也算不要,因為你那看得見時間流動的能力本身就已經是邀請函了!.]

[不懂!輸了我會怎麼樣嗎?]

[輸了以後你就無法看見時流了.不過沒有任何人身安全的問題.]女孩站在鞦韆上用力的晃了晃,鞦韆搖了一下就停了,盪不起來.

[我想一下.]世揚剛說完,龍貓主題曲頓時充滿整個廣場,接著太陽裂成兩半,眼前一片漆黑.

刺眼的陽光從半掩的窗戶外偷渡進世揚的眼裡,放在書櫃上的龍貓鬧鐘正盡責的大鳴大放,高唱他那首老少咸宜的主題曲.

啪!世揚伸長手用力拍龍貓的右耳,那是鬧鈴的開關,不過世揚總分不清楚有按跟沒按的差別,那隻右耳有按跟沒按看起來都差不多高,所以每次上床睡覺時總要仔細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調對.

不過其實龍貓鬧鐘調錯也沒關係,因為世揚還有調了手機鬧鐘,之所以特地手動調那隻有十多年歷史的龍貓也只是一種習慣罷了.
[是夢嗎?]世揚在把手機鬧鈴也按掉以後,便躺在床上回想剛才夢裡的景象.

有願望嗎?只要是正常人大概都有願望吧!就算沒有,也可以隨便拿別人的來充數.

名氣,財富,才藝,容貌諸如此類隨便想都有,不然企業在現代又怎麼會左右國家的未來呢!

就是因為滿滿的願望啊!為了實現願望,人們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換取自己理想的生活,正因為有願望才會意識到未來這個模糊虛幻的概念.

即使是滿足現在的生活,那也是一種願望,因為現狀並不會理所當然的形成,在不停變遷的二十一世紀,即使停在原地,也要付出代價.

一但人們對未來不再抱有憧憬時,他的人生通常也會開始拉出一條下滑曲線,唯一可以相信的只剩死亡.

但若真的可以實願望的話,應該也滿值得拼看看的,反正可以看見時間這項能力對現實生活並沒有太大的幫助.

雖然透過觀察人們背後的時間可以猜測他們的心情,並由此推理他們的想法,但那都只是推理,很難去驗證,再說啦!我又不是警察,要這項能力做甚麼.

世揚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九點二十分,今天有循環賽要下,差不多要出門了,不然會遲到.

到棋院的時候,已經十點,對局室裡有人在下棋,而世揚的對手也坐在位置上等了.

[呦!早安!今天是我們倆下吧!]承益精神抖擻的說.

承益是棋院的資深講師,已有十年的教學機驗,在家長和學生的眼中是個充滿耐心的好老師,他非常喜歡可愛的東西,總是會特別蒐集便利商店的點數,以換取最新的卡通周邊.平常還會把老家寄來的水果跟皮蛋分給同事,世揚這輩子還沒有吃過比承益前輩家還好吃的皮蛋和番茄.

聽說前輩老家在宜蘭,改天有機會承益很想自己去那裡走走逛逛,呼吸新鮮空氣,見識見識如海潮般湧動的金黃色稻田,在太陽光底下閃動的美景.

雙方猜完子,點頭敬禮以後,便按下計時器開始比賽,時間為五十分鐘,三十秒三次,採用數子法,黑棋一八五勝.

世揚猜到白棋,由承益先行.

世揚望著棋盤,現在局面自己領先,不加貼目,應該贏了五目,但由於自己的棋型薄弱,進入官子後必定會被對手占便宜,必須要在中盤多確立一些優勢,現在輪到承益前輩落子.

等了一會兒,承益從棋罐中取出一顆黑子,下在棋盤的右上角,按了記時器,落子權又回到了世揚手中,承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而世揚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前輩背後的時間突然慢了起來,形狀也變成一顆一顆的水珠狀在顫抖著,彷彿前輩正強烈地意識到每一秒鐘流逝的時間.

世揚低頭仔細觀察棋局,前輩背後的時間發生劇變,肯定有問題,他現在心裡覺得時間很慢,希望我快點落子,究竟是甚麼原因呢?

現在是輪到我,如果他是要上廁所的話,大可喊暫停,或趁機快去,所以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再不然就是他覺得自己贏定了,希望快點結束這盤棋,又或者是他失算了,害怕我發現他的錯誤,不管是哪一種,我都得好好想想.

啪!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雖然輕微卻在小小的對局室中迴響了一下,然後在沒人知曉的情況下,隱匿於冷氣送風的雜音中,如同人的生命,消散在龐大且不停延展的歷史洪流裡.

[哎呀!這手棋緩了啊!讓你把下邊封起來,如此一來中央便出現了模樣,後面就很難下了.]

最後黑棋一八四,世揚險勝半目.

[不過我也才贏半目而已,黑棋超多先手官,我的棋太薄了.]

世揚此時有種以前從沒有的感覺,可以看見時間似乎也不錯呢!在推測對手想法這件事情上,又多了一個立足點.

[所以你不參加遊戲囉?]世揚突然覺得自己聽見了女孩說話的聲音,而眼前更彷彿看見一團薄到幾乎不存在的小團氣體.
沒有人發現掛在牆壁上的指針在以三百六十度運轉的過程中,停了一下.然後又像要追上朋友那般加速前行,直到追上朋友的腳步.

世揚坐在一隻在海上航行的鯨魚背上,四周長滿青草,而在海的邊界外則是一片漆黑,從這裡可以聽見巨大的流水聲.

[記得古代人好像覺得地球是平的,如果是平的肯定就是眼前這個景象吧!]一名船長打扮,蓄著大鬍子的男子說道

[你好!我叫做陳平彥,你可以稱呼我船長.]男子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一包香菸.

[所以你的工作是跑船喔!]世揚看船長嘴裡叼根菸,卻一直找不到打火機.

[不!我是一個演員!最近我得到的角色是船長.]船長從口袋裡找到了一根火柴,不過沒有火柴盒.

好險他沒有辦法點火,世揚不是很喜歡菸味.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船長把火柴隨意的往草叢裡丟.

[不知道!]這裡怎麼看都不是原來我們居住的地方,如果不是做夢,就是來到了異世界,抬頭往上看,還可以看見許多大的出奇的齒輪在轉呢!

不久前,世揚還在跟前輩覆盤呢!結果一眨眼就發現自己跑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所以你也看得見時間流動囉!]船長把菸收回口袋後,朝世揚走去.

[嗯!]世揚點點頭.

[哇!好感動!終於遇見跟我一樣的人了!從小到大,我都不敢說,不然怕別人以為我是看到鬼.]船長眼眶有些濕潤泛紅,看來真的是很感動.

[那你有答應小女孩要參加遊戲了嗎?]

[小女孩?不!我遇見的是一隻變色龍,超厲害的!他走到哪就變到哪,看他走路就跟看服裝秀一樣華麗,不過我還沒答應要參加遊戲,只說讓我考慮考慮.]

[所以這不是夢囉!大概吧!要不要我幫忙揍你一拳?]船長熱切的開始捲袖子.

[不!不用了!現在是甚麼情況?把我們隔絕在這個平地球上究竟要幹嘛?]

[讓你們快些做決定啊!遊戲即將開始了,已經有四位參賽者了!沒做決定的只剩你們而已,不做出決定就不讓你們離開這裡.]兩人之間的草叢突然連結成一支喇叭,讓世揚跟船長嚇了一大跳.

[哪有這樣的啊!我們還要工作耶!你把我們強制帶來這,萬一老闆以為我翹班怎麼辦?]世揚不滿的跟喇叭抱怨,再者別人看見我憑空消失,後續不是很麻煩嗎?真是有夠蠻橫的!

[我不管!哪是你們的事情!不想要被老闆認為你翹班,就快點決定!]
喇叭說完,就又散開變回一般的草叢了.

[好!我要參加!]一旁的船長舉起雙手,大聲高喊,接著便消失在世揚彥面前了.

就在世揚還來不及思考只剩他一個人該怎麼辦時,鯨魚噴出了一條喇叭型狀的水柱,以震耳欲聾的音量大聲廣播

[只剩下你了!快一點!不要拖拖拉拉!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站在7-11的冰箱前猶豫不決,想今天要喝紅茶好還是檸檬紅茶好的,優柔寡斷窩囊廢...窩囊廢...窩囊廢...]

窩囊廢三個字彷彿化做一隻兇猛黑猩猩,死命搥打世揚的心臟,然後對著他的耳朵哄叫,不理都不行.

世揚緩緩舉起雙手,他想起影片中歹徒投降的模樣,雖然自己沒有犯罪,但此時的他完全可以體會繳械投降的頹喪心情.